近四十年來,這場巨人哥利亞與大衛間的產業爭鬥,沒有一刻停歇。
創立時間僅相差一年,英特爾(Intel)與超微(AMD)之間的實力與距離,卻一直非常懸殊。英特爾最盛時,曾囊括九成以上的中央微處理器(CPU)市場占有率,毛利率都在六、七成高檔,AMD則屢屢在損益平衡紅線上下徘徊,實力向來不被華爾街分析師看好。
不過,小蝦米超微,近期的優異表現,讓大鯨魚英特爾,不得不提心吊膽。
PC、伺服器戰線,紛傳捷報
去年第四季,超微在微處理器總市占率高達21.4%,創下歷史新高,股價甚至一度達到英特爾的兩倍,尤其是技術強度,超微的64位元微處理器系列,從全球市場到台北光華商場,博得不少企業與組裝電腦用戶大加讚賞。
分析微處理器市場,主要分為桌上型電腦(PC)、筆記型電腦(NB)與伺服器(Server)三大戰線。
近三年來,超微的64位元系列產品,在伺服器市場表現最突出,市占率從零開始,到去年第四季拉升到15.2%。根據美國《富比士》(Forbes)雜誌統計,全球百大企業中,有八十五家企業與其子公司,自有伺服器選擇使用超微的「Opteron」。
除了HP、IBM已經是超微主力客戶外,擁有多達二十萬台伺服器的Google,近期琵琶別抱,數千台新伺服器需求,從英特爾悉數轉向超微採買。
其次,超微在PC市場,同樣有不小斬獲,市占率在去年第四季達到24.3%,創下近三年來最高峰。不少個人使用者與產業分析師,都認為超微的微處理器效能與省電能力,優於對手產品。
《BusinessWeek》今年以來多次報導老二超微,亦步亦趨,甚至常有超越的技術,讓老大英特爾有如芒刺在背。
摩根大通(JPMorgan)半導體分析師丹尼(Chris Danely),就因此看壞英特爾今年的獲利,全年每股盈餘從1.23美元,下修至1.03美元。
超微的年營收只有英特爾的六分之一,整體市值也僅達十分之一,甚至連員工人數更只是英特爾的十分之一。不少人好奇,這場長期落後的馬拉松,為什麼超微能夠始終不被徹底甩開,還能緊緊跟上?
CEO魯茲,成功救援超微
領導頭子,是主要關鍵。超微現任執行長魯茲(Hector de Ruiz),以寡言的工程師性格,讓超微從一次次失敗中,靜待反擊機會。
在魯茲之前,超微的上一任執行長山德斯(Jerry Sanders)是一位天生的演說家,不論對內、對外,他極具煽動力的言詞,總讓人相信:明天太陽升起時,超微就會反敗為勝。
在山德斯的腦袋裡,一直想著如何對抗、打倒英特爾,卻忽略產品線上的研發投入,還有消費者的想法與需求。經過一次次的期望落空,董事會不滿的情緒在2000年達到最高點,使得他只能下台謝罪。
在超微最慘澹、市占率不到10%的困境中,墨西哥移民出身的魯茲,接下了興革重任。
魯茲自小家境貧困,母親甚至沒錢住院待產,只找來一位剛從醫學院畢業的女學生幫忙,黑特(Hector)就是紀念這位接生小姐的名字。
青少年時期,魯茲的英語,是靠幫一位傳教士做事,才學會的。為了擺脫貧窮,他每天要走四十五分鐘的路,跨越邊境到美國高中上學。直到德州萊斯大學(Rice University)博士畢業時,魯茲想找一份工作,還曾被白人老闆歧視、拒絕。
艱困的環境,磨出魯茲的刻苦、務實性格,一路在「只講技術、不看膚色」的半導體產業發光發熱。1972年,從進入德州儀器開始,練了二十多年半導體基本功後,在1997年成為摩托羅拉的半導體事業群總裁。
集中火力在伺服器市場突圍
摩托羅拉當時剛被諾基亞踢下無線通訊王座,魯茲得到董事會完全授權,採取激進的改革手段,卻也換來惡名。他三度裁員,讓二萬一千名當地員工走路,第一時間就為公司止血10億美元,達到損益兩平。但換來的是,被愛國媒體冠上「開膛手」標題。
直至2000年,超微看上魯茲的改革手腕,強力挖角。好與強權拚鬥的魯茲,也對向來只有兩個玩家的微處理器產業,相當有興趣,決定好好衝一趟。
超微過去的傳統策略:先開發桌上型與筆記型電腦,有餘力才研究伺服器的微處理器。魯茲反向操作、不再被動,集中火力在伺服器市場突圍,充分發揮超微低成本、高效能的策略優勢,正中英特爾要害,應了《孫子兵法》所言,「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
交通大學科技管理所所長洪志洋就觀察到,超微的「Opteron」效能突出、省電,信賴度高,加上容易升級,購置企業可以長達十年以上,都不用多花心思與新預算,「為超微的長期落後,露出一線曙光。」
魯茲在伺服器憑藉客戶的成本考量勝出,背後靠的是,持續在64位元微處理器的技術搶先。在2003年,超微與英特爾先後推出64位元微處理器。但英特爾當時的產品,要求客戶必須全部換新搭載的硬體設備,加上散熱與耗電問題,讓超微成功突圍。
一位外商半導體公司亞太區總裁直言:超微的成功,數次是建立在英特爾的失敗上。
與聯想合作,打造低價電腦
超微從谷底反彈,就連一向「Intel Only」的戴爾電腦(Dell),也開始在媒體上放話,將考慮採用超微產品。
美國尼德漢投資銀行(Needham & Co.)分析師渥夫(Charles Wolf)傳神比喻:如果戴爾仍舊不用超微的微處理器,就像在戰爭中,缺了不少軍火彈藥,戴爾如今併購Alienware品牌PC,就極可能是為採用超微晶片鋪路。
曾肩負戴爾電腦在台採購要任,現任麥實創投總經理方國健則觀察說,「就算戴爾到最後沒有向超微採購,至少也可以牽制英特爾。」
相較於戴爾,超微與聯想(Levono)的合作,已經是十足緊密。從2004年4月開始,聯想主打低價2999人民幣的「農民機」,就是搭載超微的處理器,開始打破英特爾在大陸獨霸的局面,估計超微在大陸市占率在去年已經超越三成大關。
魯茲就說,超微在大陸從無到有,靠的就是與聯想的合作無間,「現在聯想非常想在全球市場,複製大陸的成功模式。」
在以雙贏格局,成功蠶食市占率後,超微面對重量級拳王的下一回合,還是有不少罩門。
提供不同選擇,沒想當一哥
超微目前的微處理器出貨中,桌上型占七成、伺服器占一成、筆記型電腦則約15%。相較於英特爾憑著「Centrino」行動運算效能,在筆記型市場攻城掠地,超微的能見度仍然不高,在低價筆記型電腦成為主流,大幅壓抑桌上型電腦成長空間的前提下,超微還要再加把勁。
超微台灣區總經理周光仁坦言,超微早年做的都是桌上型,筆記型的研發投入一直不高,但在魯茲上任後,一再緊盯這條新產品線,預估今年占超微內部出貨量比率,將會比去年大幅成長一倍。
另外,英特爾逐步將戰線拉長到客廳,歡耀(Viiv)平台的推出,就讓不少傳統家電商嚴陣以待,死守微處理器的超微,在一對一的紅海中,有何致勝策略?一位台灣前五大電腦品牌總經理就觀察到,英特爾與超微的經營格局,還是有一大段差距。英特爾目前在數位家庭、無線通訊都有長遠規劃,或許是一招「棄卒保帥」,超微不能太快開香檳。
「超微從來沒有想當一哥,」周光仁笑著說,各個產業的第一把交椅,都肩負開拓市場、教育消費者的責任,「當小弟的是樂見其成,未來如果有機會,小弟則可以為客戶,提供大哥之外的另一個選擇。」
小弟要如何出頭天?超微又要如何在2008年以前,實現全球突破三成市占率的誓言?這場重量級與羽量級的拳賽對決,每一分進退,都決定在數十億消費者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