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嘸兩步七仔,是嘸敢引這咧頭路……,遊艇王國就是在說咱台灣!」相當有自信的台語旁白,襯著工人進進出出、忙著遊艇內裝的畫面;去年12月,這支由知名導演侯孝賢親自掌鏡、潤飾台詞的提神飲料廣告,開始在電視上強力播送。
在廣告裡傳達台灣「愛拚才會贏」精神的主角們,是台灣第一大的嘉鴻遊艇廠師傅,也是讓台灣重登亞洲遊艇王國美譽的幕後推手。
嘉鴻遊艇總經理呂佳揚表示,當初答應在二天內無償配合廣告拍攝,「是希望藉著這支廣告,鼓舞台灣的藍領階級與工匠文化,讓員工受到社會肯定!」
台灣遊艇產業已經發展超過四十年,但很多人是看了廣告,才知道「遊艇王國就是在說咱台灣!」
遊艇王國海外紅,國內無聲響
2002年,台灣在知名媒體《Showboats International》全球遊艇製造國家排行榜上,名列第六;2005年已攻占第五名,產值首度突破2億美元,今年更預估可以擊敗英國,挺進第四名。
現在「Made in Taiwan」的豪華遊艇,可是全球巨星富豪的最愛:名賽車手小舒馬克(Ralf Schumacher)、NBA籃球明星皮朋、眾多香港富豪的遊艇,都是台灣製造。林青霞新台幣9000萬元的遊艇已開回香港、LVMH集團總裁阿諾特(Bernard Arnault)10多億元巨型豪華遊艇,也由台灣高鼎遊艇承製中。
台灣區遊艇工業同業公會總幹事張學樵感歎,多年來政府或民間徵選代表台灣形象的產業,就是沒有遊艇業——亞洲遊艇王國的海外高知名度,在國內卻沒有聲響。
因為台灣遊艇業發展四十年來,約有十年的時間,曾經航向死亡幽谷,折損了將近七成遊搜艇廠商。
究竟是什麼力量,讓台灣遊艇業一度沈寂,卻能支撐下來,今日重返榮耀?
1988年產值近2億美元,1994年卻跌到7100萬美元
1958年,駐台美軍顧問團引進了木殼帆船的設計圖,交由具有純熟技藝的台灣木工師傅打造,台灣第一艘遊艇於焉誕生。
由於美軍運回美國的台灣製遊艇,不僅工藝巧、品質優,成本便宜,引起美國遊艇業者注意,為台灣遊艇開啟代工外銷時代。
當時,台灣從大橋、陳振吉兩家遊艇廠,不斷擴增到極盛期的一百多家,北部集中在淡水河上游,南部則群聚在高雄港附近。
1988年,台灣遊艇業寫下紀錄,年出口1573艘遊艇、總產值達到1億9千多萬美元,「亞洲遊艇王國」的封號不脛而走。
然而,接踵而至的,卻是無可逆料的國際變局。
1988年後,台灣遊艇產業總產值曲線一路急跌,1994年盪到最低點,出口總值只剩下7100多萬美元,波峰到谷底跌幅達64%。
這六年間,台灣遊艇產業迭遭新台幣升值(從一美元兌新台幣40元,劇升到兌新台幣25元)、工資提高、美國實施奢侈稅,加上OEM有代理商抽利潤,幾乎無利可圖,影響外銷。
巨浪一波波襲來,九成以上遊艇外銷美國市場的台灣遊艇業,幾乎被吞噬滅頂。
現今在台灣遊艇界前幾大的嘉鴻、冠昇、東哥、高鼎、聯華、南海等業者,都曾經虧損,有的甚至必須以裁員、併廠手段,來度過產業寒冬。
轉型做豪華艇,平均單價94萬美元,只要義大利製的半價
惡浪洗去一波體質不佳的廠商,留下來的廠商,開始練身體,轉型求生。
遊艇工業同業公會理事長陳朝南說,1989年至1999年的十年間,台灣遊艇產業朝提升附加價值的精緻化路線轉型。
首先,遊艇廠捨棄三十至四十呎(九至十二公尺)的低價小型遊艇,轉承接六十呎(約十八公尺)以上的高價中大型遊艇。
2005年,台灣遊艇出口值突破2億美元,共出口235艘遊艇,只比1994年最低潮時多出口了7艘,但總產值卻多出近1.5億美元。2005年台灣遊艇的平均單價約達94萬美元,是1988年遊艇出口最高峰時的七.五倍。
再者,台灣遊艇業依然保有傑出的工藝技術、完整的原物料供應鏈等優勢。
「木板塗裝,居然可以像一面鏡子一樣平滑光亮!」高雄市海洋局局長柯宗廷,對台灣遊艇工藝技術印象深刻。
柯宗廷指出,台灣量身訂做的客製化能力很高,價格又較低;同樣尺寸的遊艇,台灣的訂製價錢比世界第一的義大利遊艇還要少一半!
台灣遊艇的客製化能力、產業技術與人才,是鄰近的亞洲遊艇最大進口國日本、韓國所不能企及的。
呂佳揚提到,近年韓國現代(HYUNDAI)集團曾大規模投資遊艇產業,但仍然因為缺乏技術與人才而終告失敗。
而台灣,已成為亞洲第一的遊艇製造大國。
遊艇市場在海外,國內無市場還限制多
以優異的製造能力打底,嘉鴻早以Horizon、Elegance,東哥藉Ocean Alexander,航向品牌之路,打造「海上的五星級飯店」。
「我們是放山雞!」呂佳揚逗趣地比喻,長久以來缺乏政府關愛眼光,只能抓著浮木自求多福的遊艇產業。
重生後的台灣遊艇業,還在攀爬高峰,但是國內的環境,卻是遊艇業發展的最大阻力。
陳朝南說,國內早期實施海禁,缺乏相關遊艇法規與環境設施,購買法令限制多,申購流程複雜。因此,台灣遊艇的內銷市場,幾乎是零。
沒有國內市場不打緊,新遊艇造好後,必須下水試船,群聚高雄的遊艇業者,只有高雄臨海新村的漁船碼頭可用,港口運輸障礙極高。
中大型遊艇,為了試水,將遊艇拖至港邊途中,必須暫時移除沿途的路樹、號誌、電線杆,既費時又花錢;一趟下水試船,動輒得花費數十萬到100萬元。
而且,遊艇廠最大的挑戰在於人才斷層,目前遊艇廠員工普遍老化,年輕人不願當學徒,從事木工、電焊工作,這也將是台灣成為遊艇王國的一大隱憂。
眼見台灣遊艇產業生氣蓬勃,對岸也以低廉勞力與眾多港口優勢,頻頻對台灣遊艇廠招手。
「我不認為中國是威脅,我們做的是Benz,他們做的是TOYOTA,台灣空間還很大!」呂佳揚自信地強調。
谷底翻身的遊艇產業,可說是目前少數能於台灣製造,在世界舞台上發光發熱的「根留台灣」型產業。
但是遊艇產業要繼續代表台灣,在國際上乘風破浪,維繫「亞洲遊艇王國」的美名,尚需更多來自政府的支持、民眾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