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北京清華大學建築系教授 吳煥加:北京不是想變,而是必須變
自1644年滿清入關,接收了元、明兩代建設的北京以來,整體建設已經停滯太久了。現在的北京,正面臨三千年來未有之變。
地球上沒有事情不發生變化的,只有快和慢的問題。舊建築不拆,新建築就沒辦法蓋。
很多人主張保衛北京老建築、老胡同,我認為能保就保,不過,確實很難保。例如政府挑選保留二十五片胡同,我看差不多了。
建築是要隨時代變遷的,這是局勢,是必然。看看北京車站,就是洋人蓋的洋房,是因為火車來了才蓋。當年慈禧太后還不是「見電桿而發愁,聞鐵路而流淚」?今天,火車就是來了,慈禧太后也不得不搭火車、打電報哪!
所以你認為北京的民眾沒有發言權?我認為「變」,不是老百姓贊不贊成,也不是官員贊不贊成的問題。變,是為了符合現在社會的需求。
別以為我不懷念舊的北京、四合院裡的槐樹;但是去看看,胡同裡的四合院,廚房、廁所在哪裡啊?
中國老宅子的四合院已不符居住需求,常是幾戶共住四合院,廚房露天搭棚;而因沒有廁所,清代民眾只好「沿街出恭」,近代才建公共廁所。
世道變了,時代變了。北京不是想變,而是必須要變。
在變的當口,要保存舊文物,就得蓋博物館,才能分離出來做局部保留。
故宮就是一個大博物館,沒有人住了嘛!建築只要有活人住著,不免就有新的需求。
中國不用糧票、布票,不過才三十年的時間。建築漂亮不漂亮?還早嘛!今天,北京的風貌問題,只是個過程。我不看形象,看的是實惠。
北京的城市規劃有沒有遠見,這種事情沒辦法確保的,走著瞧嘛!又不是不能修改。
城市樣貌反應居民的水平,但經濟不發達,你就什麼也好不了!務實改變是必然的。(林孟儀採訪整理)
北京媒體工作者 王軍:為什麼不向老祖宗學創意?
北京歷來的城市規劃案,只是不斷再攤更大的一張餅。缺乏好的城市規劃與設計,北京個體建築單看很漂亮,但整體就是群魔亂舞,毫無和諧可言。
不是蓋幾個玻璃牆大樓,就自以為現代化。北京唯一要接近現代化的途徑,就是要認識自己、認識世界。
而北京城市規劃,首重密度與疏散問題。
首先是城市的布局。1949年時,北京就是現在二環路以內、六十二平方公里區域。
由於當時人口和建築密度已經很高,加上北京古城又是歷史遺產,應受保護。1952年,梁啟超之子梁思成和陳占祥兩位建築學者提出著名的「梁陳方案」,指出中央政府單位辦公室應移至北京老城西邊。
但該方案未被採納,中央政府單位仍直接擺在北京市區,與不斷膨脹的住商功能共存。
今天北京果真被梁思成言中,市中心肩負的住商功能與人口密度,早已不勝負荷。
去年1月,北京新的城市規劃方案中,回頭採納梁陳方案的主張,如行政單位移出二環到北京城西邊,而故宮周圍的建築物也採行高度限制等。再者是北京的交通問題。低密度城市型態如洛杉磯,可以仰賴小汽車做為主要交通工具;但人口密集如北京,應該向東京、紐約看齊,靠步行空間與公共交通解決交通問題。
反觀現在,北京不限制小汽車的數量,結果,胡同愈拆愈多,馬路愈修愈多,交通卻愈壅堵。
因為奧運將帶來的人潮,北京開始意識到興建地鐵、公共交通的重要,但同時又不斷開放小汽車。你不可能要學紐約、又要學洛杉磯,兩個加起來除以二吧?
老北京城,是城市規劃最重要的遺產,可惜沒得到認識。以往老北京城胡同的里坊街巷,可謂「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走出胡同就是鬧市,生活機能齊全,拐進胡同,則為安靜的純住宅。
我想,很多人想要找建築的創意、城市規劃的創意,為什麼不跟老祖宗要去?為什麼要急著拋棄自己?(林孟儀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