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是時髦的政治色彩
綠色是全世界當今的政治色彩。美國總統大選首次將污染問題列為選戰論題;戈巴契夫最近幾場演講中,強調「生態保育」的次數直追「重整」;鄧小平一邊抽著當天第三十支菸,一邊抱怨中國大陸新興工業製造了太多煙霧;余契爾夫人則為地球臭氧層受損而憂心忡忡。
在經濟狀況較好的國家,人民不滿意環境品質的聲浪越來越高;他們不止厭惡噪音與污染,也擔心這些公害可能對地球的結構造成持久性的損害,以致禍延子孫。
推行環保的好幫手
如果各國政府能夠認清兩項基本事實,便可將對生態的關懷轉化為具體的成就。首先,他們應該知道:健全的市場經濟是推行環保的好幫手。事實已經證明,價格制度是人類處理商品供需最理想的方式;如果把乾淨的空氣與水源也視為商品,這套制度同樣管用。
其次,他們必須瞭解:導正市場是政府的責任。只有政府才有能力決定要給老百姓何種環境品質,市場制度無法越俎代庖。此外,像海洋、叢林、大氣層之類沒有特定主人的區域,也有賴各國政府協調合作,才能有效管理。
單獨來說,市場的需求可以調節天然資源消耗的速率,也可以催促找尋天然資源代用品的腳步。然而,在處理廢棄物方面,就非政府出面幫忙不可。舉例來說,目前一般汽車廠商販賣新車時,絕對不會替顧客考慮到將來車輛老舊時棄於何處。如果能仿傚瑞典及挪威的做法,舊車繳回時可以退稅,那麼,任意棄置舊車的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同樣的方法也適用於處理化工廠排放污水以及發電廠冒黑煙等問題。如果政府撒手不管,工廠會視河川與天空為免費的大垃圾場。假如要他們承擔河水惡臭、空氣污濁之責,一定要由政府出面干預。只有政府才有辦法叫污染者為所製造的污染付完全代價。
政府擁有三大法寶。他們可以制訂法律--如禁止噴霧殺蟲劑或強制使用無鉛汽油。政府也可以徵收污染稅--如荷蘭、法國、西德等國對排放污水之工廠課稅;挪威對無法回收容器的飲料工廠課稅。政府也可以照美國做法,出售「污染權」給工廠,凡購有污染權者,可以製造某種限度以內的污染。
法律是對抗環境污染最古老且最簡易的工具。它的缺點則是對所有製造污染者一視同仁,而未考慮到,部分工廠可能要付出更多代價才能達到法定標準。如果採取徵稅方式,就不會有這種不公平現象;工廠可以自行衡量究竟要繳稅還是要引進防治污染的科技。
不過,徵稅的方法也有問題;因為政府很難訂立一個既不致過度苛刻,也不致過低而無法維護環境品質的稅率標準。採取出售污染權的方式就沒有這種缺點,可是先決條件是必須有工廠願意購買,而美國實施的情況並不理想。
防治污染最有效的方法是執法與收費雙管齊下;所收取的費用可以用來補貼執法經費。這套方法不致影響經濟成長,即使執法最嚴格的美國亦然。挪威政府制訂環境政策前,往往事先與企業界磋商,結果反而剌激經濟成長與科技創新。
政府在設計反污染計畫時,會發現成本比效益來得容易估算。每家公司都懂得如何計算成本。不勞政府操心;然而,更乾淨的電廠或空氣究竟價值幾何,根本找不出確定的科學依據。
最簡單的方式,是詢問每一個人打算花多少錢使街道更安靜、空氣更清潔,以他們的答案為估算效益的指標。人民越富有,願意花在改善環境的錢就越多;他們會視環境品質進步為另一種經濟成長。
改信「綠色宗教」
聰明的業者已經逐漸瞭解,仔細探討工廠對環境的影響其實合乎本身的利益。現在的化學工廠,不但要定期測試新產品,也要經常測試原有成品,以免因成品變質污染環境而擔負法律責任。
當人們越來越有錢的時候,公眾制衡的力量甚至會強過法律的力量。某家公司一旦被冠以「髒」名,顧客會逼它關門大吉。許多綠色運動者紛紛以此為宣傳王牌。一夜之間,政信「綠色宗教」的企業人士也越來越多了。
南非:不改革,就革命
南非似乎突然變了。它過去對黑人鄰邦百般欺凌,如今波塔總統卻開始談論「區域和平」,且有意讓西南非獨立。各國對南非的白人政客一向敬而遠之,最近莫三鼻克、馬拉威、薩伊以及象牙海岸等國的總統卻先後接待了往訪的波塔總統,南非政府素來對參與反對運動的黑人殘酷無情,如今波塔卻打算在年底以前釋放已囚禁二十五年、身罹重病的黑人領袖曼德拉。
權利無法分享
這些政變其實並未觸及南非問題的核心。黑人要求分享權利,白人不肯賦予這種權利,這才是問題癥結所在,但黑白之間迄今並未就此進行任何協商,波塔曾有意發起談判,可是許多黑人領袖懷疑其誠意而拒絕參與。如果釋放曼德拉之事處理得夠漂亮,或許可以推動和談;萬一處理不當,則南非當局將坐失建立共識的良機。
南非政府固然不希望久罹肺炎的曼德拉死於獄中,但保守勢力在十月底的地方選舉中大有斬獲,可能迫使波塔延緩釋放曼德拉。即使沒有保守派的壓力,波塔也不見得很想打曼德拉牌,儘管他竭力表現出一副很可以商量的樣子,但他的一連串實際作為,卻看不出任何妥協讓步的改革色彩。
今年二月,他查禁了十七個反對團體,等於是將大部分的談判對象都封了口;對那些幫反對派說話的新聞媒體也審查得比以前更緊。同時,波塔政府一直抓住在一九八四至八六年黑人大暴動中取得的「非常權力」不放。越來越多的法律是以行政命令公布,不但國會對這些法律的制訂無權置喙,法院也無權過問其執行。波塔卻對這種「永遠的非常時期」所帶來的安定相當滿意。
該用汽車、電視來安撫;假如安撫不了,就必須採取武力鎮壓。
然而,黑人的反對勢力,卻因政治改革的延遲而益為強大--尤其當此金價下跌,黑人收入銳減之際更是如此。南非政府目前正為黑人興建大批住宅,且不斷增加黑人教育經費。為了討好消費者(當然包括黑人),南非甚至大量發行鈔票,結果助長了經濟惡化,因此更無法使黑人溫順。
永遠的非常時期
當然有部分黑人因日漸富裕,而不喜歡激進分子的做法。不過這些黑人中產階級與下層階級黑人相比,人數實在微不足道。由於許多黑人社區的學校罷課,使許多學生無法參加考試,因而更難找到較好的工作;如今至少有四分之一黑人失業,加上黑人的人口成長速度比經濟成長還快,以致憤怒的下階層黑人人數更加膨脹。
近年來,南非的暴力示威事件不斷增加。警方紀錄顯示,一九八0年全國只發生十九件恐怖事件,去年則多達二三四件,其中二十九件發生於去年八、九月間,今年同期竟躍升至六十五件。一向避免濫殺無辜白人的「黑人國家議會」似乎已無法控制投擲炸彈的暴民。
短期之內,南非不可能發生全面革命。但是漸漸地,白人在「非常時期」下的日了也越來越不好過。除非實施某種能令黑人滿意的改革,否則情況還會繼續惡化。
波塔總統最好牢記一點:今天南非的黑人人口是白人的五倍,到了二0五0年,很可能變成十四倍。隨著時光推移,人口因素會逼使白人不得不在改革與革命間做一取捨。
智利公民否決總統
十月五日那場完美無瑕的全民投票,令大多數智利人滿心驕傲,連站在皮諾契特(Pinochet)總統一邊的人也有同感。投票結果一揭曉,歡欣鼓舞的遊行人潮立刻擠滿了首都聖地牙哥的大街小巷。當此榮耀感延續之際,正是智利文武官員齊心協力引導國家以和平方式恢復民主的大好時機。
雖然投票結果否決皮諾契特連任,使皮氏栽了個大筋斗,不過他仍堅拒在近期內悄然下台。儘管只獲得四三%的支持票,皮諾契特卻深信自己是個廣受人民信賴的領袖,也是這場選舉真正的贏家。他宣布將遵照一九八0年為他特別制訂的憲法,做滿剩下的十六個月任期,一分鐘也不打算提早卸任。
十六個反對黨派正力圖影響軍方,希望能使民選政府的產生過程較為順利,而且比憲法規定的日期提前完成。他們不希望拖到一九八九年十二月才舉行總統及國會大選,以免自己陣營中的左翼成員因不耐久等而失控。
無論是極左派或極右派造成的騷亂,都可能成為選舉延期的藉口。憲法中強調社會秩序,固然可以安撫保守的人民,卻也是促使軍人干政的誘因。
可是,憲法並非不能修改。包括支持皮諾契特的人在內,絕大多數智利人民都希望憲法能夠容易修訂些,也希望下一屆國會中不再有不經選舉、由總統任命的國會議員。
不過,有關是否舉行公開選舉以及開放程度如何的意見可就紛歧得多,連反對派內部也尚未達成共識。而且,假如不能獲得大權在握的軍方人士的支持,誰的意見都不算數。
警察也投了否決票
反對派如果希望選舉順利舉行,首先必須說服四人執政團的另外三人:空軍、海軍以及警察部門的首長。不管公民投票結果如何,這些人和他們的部隊才是決定智利前途的主要因素。與當年支持皮諾契特政變的那批軍人相比,空軍和警察的首長屬於較年輕的一代,在這次公民投票前夕,他們曾粉碎了某些陸軍軍官阻撓投票的意圖。
當否決皮諾契特連任的投票結果宣布時,許多警察似乎和平民一樣高興--馬路消息指出,至少四0%的警察投下了否決票;而警察首長史坦基更是盡可能做到了政治中立。
空軍首長則在其他執政團成員尚在猶豫觀望之際,大膽率先公開承認「否決派」已經獲勝。空軍因科技的理由,較其他軍種更需要傾向美國;而美國已經公開表明支持智利民主化,並確認皮諾契特失敗的事實。
大多數海軍軍官出身於保守的家庭,但智利海軍素有英國傳統,相當重視人權,因此即使民主政府成立後,對迫害人權者提出控訴,他們也無須擔心,那一派執政對他們影響並不大。
真正成問題的是陸軍,他們絕大多數都因為身兼總司令的皮諾契特一向刻意關照拔擢,而效忠於他。
反對派打算提出強有力的修憲主張,以爭取執政團的支持。他們的王牌有二,其一是可以聲稱:不修憲反而會造成社會動盪;其次是提議對皮諾契特執政期間迫害人權的事實,既往不究。然而,雖然反對派宣稱將在與政府談判期間保持團結,他們目前卻仍分崩離析。
民土陣營亟需穩住陣腳
要他們在選舉期間團結一致就更困難了。智利的政黨一向太多。有鑑於此,最大政黨基督民主黨已經和其他五個黨達成協定,決定聯合推出一個能為所有反對黨派接受的總統侯選人。
這次的公民投票雖然成功的否決了軍事強人皮諾契特,但是如果反對派的民主陣營無法達成內部妥協,軍人執政恐怕還會繼續苟延。
背景說明智利小史
一八一0年脫離西班牙獨立。二十世紀以來實施民主,一九七0年左派透過選舉取得政權,厲行馬克思主義,一九七三年皮諾契特發動軍事政變,成立軍政府統治迄今。
此次公民投票緣由
根據一九八0年通過的新憲法,皮諾契特一九八一年擔任總統,任期八年,期滿前應舉行「全民同意投票」,如同意票占多數,便可不經選舉續任至一九九七年,否則應於一九八九年底舉行總統大選(投票結果:同意票僅四三%,反對票多達五四.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