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代.申卡(Oded Shenkar)在他的著作《中國大世紀》中分析中國經濟崛起對全球政治和經濟的影響,以及西方企業在「中國世紀」中必須做的事情。申卡認為,中國興起的本質不同於日本、印度和亞洲四小龍,更類似一個世紀以前崛起的美國;他預測,在二十年甚至更短的時間內,中國將取代美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
二十五年來,中國已成為人們不得不承認的經濟力量。在我的書裡面,我提出一個預言:大約在2020年或2025年,中國將代替美國,成為全球第一經濟強國。當然,我並不是說中國的前途會一帆風順;相反的,中國在發展過程中會遇到很多挑戰。
其中最重要的挑戰就是「創新」。這事關係一個國家能不能成功地進行轉型,能不能從模仿者變成領袖。
從一些數字可以看出,儘管中國和印度的崛起很快,但在創新這方面,美國還是遠遠走在整個世界最前端。雖然美國的財政赤字很嚴重,但是它的科技專利和知識產權方面的收入卻非常高,而且和其他國家的差距還在逐年拉大。
也許有人會質疑,德國不是以高科技產品聞名全球?事實上,德國從其他國家進口的知識產權和專利,仍然遠遠大於出口給其他國家的;換句話說,德國會進口很多先進的機器和技術,然後使用這些設備和技術製造產品再出口,但如果你問德國這些創新是從哪裡來的?街上跑的賓士汽車,人們日常用的西門子電器,它們的核心技術是從哪來的?答案是——美國。
中國遺忘了創造力
很少有人知道,托克維爾(Alexis de Tocqueville)在他著名的《美國的民主》這本書中也提到中國。他以下的這段話帶點批評性,但卻相當敏銳:「當歐洲人第一次踏上中國土地時,會驚訝地發現,儘管他們已經長途跋涉而來,但真正的探險卻剛剛開始。」這似乎是一箭雙鵰,一方面是對中國的表揚或者是恭維,因為他說,歐洲人經歷了長途跋涉才趕上了中國;中國有四大發明,許多人類歷史上突破性的科技都是中國首先創造的。
另一方面,這句話也是對中國的批評,因為中國似乎已經不再擁有原先的創造力,中國人已經忘記一度指引他們的理性思惟。中國人還在沿用祖先發明的配方、公式,但是卻不再問其所以然;人們還在沿用舊工具,但卻喪失改進工具的能力,所以中國人對變革已經無能為力。
出口3/4 靠外資貢獻
我們再回到現代來看。2001年外國人在中國獲得專利,其中有高達72.8%是原創性的發明,2.28%是功能性創新,剩下24.92%是產品外觀的改良;換句話說,超過70%的專利是創造了以前並不存在的新東西。然而2001年中國人在國內獲得專利,我們發現,僅有5.43%是原創性的發明,功能性的改善則高達54.41%、外觀上的改良也有40.15%,落差非常懸殊。
再看一下中國出口商品的構成,機械和交通設備在1990年大約占全部出口額的10%,到1996年是20%,到2002年變成了30%,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中國的競爭力在不斷地增長。然而,事實並不完全這麼樂觀,因為在最頂端的高科技產品方面,超過四分之三的出口額都是外資企業創造的。
外商加強研發 卻不想合資
另一方面,中國在吸引外資的態度,基本上是非常開放的,這對中國很有利。比較起來,日本至今對外資都是採取封閉的態度,而韓國則是在亞洲金融危機之後才開始開放。不過問題在於,究竟中國是否從開放外資當中受益?
例如中國加入WTO讓外國企業有更多機會進入中國市場,但這些外國企業擔心合資會讓它們喪失智慧財產權方面的優勢,所以選擇全額外資企業的比例愈來愈高;我前面提過,股份制的合資企業是知識轉移的最好方式,因此這種情勢對中國是很不利的。
不過,我們詢問過許多跨國企業,未來三年打算把研發資金投入哪些國家?有39%的企業願意投資在中國,其比例超越了美國(29%)、印度(28%)和英國(24%),成為企業投資的首選;這非常重要,因為創新的能力是來自足夠的研發資金。
併購 為培養創新能力
現在,收購外國公司已成為中國企業通用的戰略,大家都知道上海汽車買下了韓國雙龍,獲得使用雙龍智慧財產權的權利。
聯想收購IBM這個案例,從IBM的角度來看,把個人電腦部門賣掉是很容易解釋的,因為這一項業務的利潤率已經很低。但是為什麼聯想要收購IBM呢?品牌是一個因素,但是聯想只能使用IBM的品牌五年;更重要的是,聯想希望把這變成一個學習的機會,他們想買的是能力──主要是創新的能力。
然而,併購是一項非常困難的策略,根據研究,大多數的跨國併購都是以失敗收場,甚至包括像通用電氣這樣著名的公司。
紙上談兵是很容易的,但是實際操作併購卻非常困難。
【現場交流】
Q:你預言,中國將在2020年至2025年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美國人對此有多大的認同度?
A:我的預言在美國學者當中屬於比較樂觀的。
有人認為,中國在2041年左右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也有人認為,在2030年中國經濟會成為全球第一,我則認為會在更短的時間內發生。為什麼會有這種差異?一、可能是計算的標準不一樣,其他人用的是恆定美元體系,而我所用的是購買力評價體系。二、中國經濟的狀況實際上比官方統計的資料還要樂觀──我認為中國存在著一種看不見的經濟,或者說是地下經濟。三、許多估計是基於1960到1990年之間的經濟狀況,今天的環境已經改變,因此估計必須修正。
Q:你怎麼看待「全球化」這個趨勢?
A:在工業化剛開始時,也有反工業化的運動,許多人砸毀機器,他們認為工業化簡直就是一個惡魔。現在反對全球化的人也有一樣的心態,然而正如工業化的腳步從未停歇一樣,全球化也是目前不可避免的趨勢。
全球化是有它負面的影響,例如很多人因此失業。當美國印地安那州某一個工廠所生產的產品被中國的產品替代時,工廠裡面的工人抱怨全球化,抱怨中國,這都是人的本能;而中國國企的員工也可能抱怨外資的進入讓他們失業。
但是這種潮流是無法抗拒的。我訪問很多美國人,如果我們停止從中國進口商品,但是我們必須花雙倍的價錢來買同樣的產品,你們願不願意?結果沒有人願意。換句話說,全球化對大多數人都是有利的,只是我們必須讓自己準備好,共同面對並克服全球化的負面效應。(本文內容取自北京清華大學管理講座,陳靖遠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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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卡(Oded Shenkar)
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費雪商學院教授,福特汽車公司全球商務管理專案主席,中國問題專家。
2001年外國人在中國獲得的專利權中,
超過70%是創造了以前並不存在的新東西;
同年中國人僅有5.43%是原創性的發明
在創新這方面,美國是遠遠走在世界最前端;
不過,還是有39%的企業願意將研發資金投資在中國,成為企業的首選。